吴楠楠
偶有闲暇,我喜欢看茶。我家有只透明的茶壶,我常会静静地看茶叶在水中的状;初看时,我觉得茶叶是禁锢已久的囚徒,曾经终日挤在小小的黑漆漆茶盒里,面对冰冷的四壁,如今重见天日,高兴手舞足蹈 ,上下跳跃;再看时我觉得茶叶是贪睡的少女,慵懒地躺在壶底,悠然安寝。我爱茶,母亲更爱茶。
杨槐树影与零星几棵竹影交错,月光明亮,我刚走出房门,就见母亲坐在庭院里,面前摆了三两茶碗、一套茶具,似乎在品茶。突然白天茶壶倾倒的画面从我脑子里被搜了出来,那茶叶是母亲好友太湖游玩时买的洞庭碧螺春,买了一个茶饼,知道母亲性嗜茶,所以切了一小块送来。母亲如获至宝,迫不及待将送来的茶掰下一小块冲好。这时暂住在我家的的表哥冲了出来,拿起茶几上的钥匙带翻了母亲泡好的茶,我的心猛的一沉,差点哭了出来,如此好茶就这样没了。母亲走来过来,面对惊慌的表哥,淡然一笑:“没事,是我没放好。”接着开始收拾起了残局。
我走到茶几旁端坐,“妈,少喝点茶,一会还要睡觉呢。”随手拿起一碗,一饮而尽。“一口为喝,二口为饮,三口为品。”母亲对我微微一笑:“品出来了吗?”我轻笑:“我又不懂。”伸手将茶叶罐拿了过来,“妈,又是碧螺春,中国十大名茶,真会享受。”“嗯。”母亲浅笑,轻酌一口。见母亲没说话,便卖弄道:“碧螺飞翠太湖美,新雨吟香云水闲。”“你知道我为什么经常喝碧螺春吗?”“妈,你不会要告诉我,人生如茶,先苦后甜这老一套吧?”我说着便想起身,心说:“我才不要听这些套话。”“人生是如茶,也应先苦后甜,但我想说:碧螺春条索紧结,卷曲如螺,严于律己,但在适当的时候也该放入温水中,才能舒张,得以放松,一张一弛,文武之道嘛。”我顿时愣了,母亲才没有看我,只是继续着手冲茶,一时沉寂,属于夏夜的蛙虫奏鸣曲,此刻如背景音乐般,表达着母亲平和的心态和我不明觉厉的心情。“人该做茶叶,张弛有度,但同时,我觉得人也应该做这壶中的沸水,使这茶叶的香气更加浓郁,温柔了茶叶的心,使茶叶放松了下来。茶叶严于律己,温水则宽以待人。”
“妈,你都知道了。”“嗯。”“是她先在背后说我坏话的。”“严于律己,宽以待人。我希望你可以记住。”“诺。”五指并拢,双臂前伸,双手重叠,行了一个汉礼。“哦,别忘了张弛有度,大考在即,也不要绷得太紧。”母亲伸出左手臂,呈半圆状,右手执杯,仰头一饮而尽。“天色不早了,你先睡吧!”“娘亲,孩儿告退。”走过去,给母亲一个晚安吻,便回房睡觉了。
“严以律己,宽以待人。”“张弛有度。”从那之后我的心里总会出现这些话。
母亲的话使我在多处受益。一次与外公闲聊时,感激的告诉了他此事,谁料外公微微一笑,“这丫头说是我告诉她的吗?”我也笑了,大概这就是传承吧。
一句话,三代人,希望可以让后人受益吧